这忘川河里本是没有风的。只是幽幽传来一阵阵幽怨凄厉的哭啸,萧萧瑟瑟,像缥缈的风,又像低低的絮语。
他已经不记得在这忘川里等了多少年了。大概是自己牵挂太多,忘川水总是一眼望不到边。在这忘川,收不到来自亲人的吊唁,只有偶尔路过的人扔下些许的施舍,孤魂野鬼们每每为了这些微薄的施舍,露出凶残的真相。
也有许多人,在经历了千年的等待以后,渐渐淡忘了心里那个名字,终于输掉了前世的诺言。
他在桥下,第一次看见她从桥上过。
他大声呼喊,她却听不到。看见自己的挚爱在眼前,却言语不通,视而不见。那一刻,他突然觉得这一切像极了一场毫无意义的豪赌,最终,水泛成泪,洒在忘川里。
她喝下解药,过了这一秒,这一关,这一个笑,他所有的好与不好,她都会全部忘掉……
他的泪,他的心,再一次被掏空。
原来忘川之苦不在铜蛇铁狗的噬咬,不在腥风血雨的煎熬。而是看着那个愿意耗尽千年去等待的人,一次次的选择了忘记。
后悔麽?没有后悔。等待是他选择的,他愿意为了自己前世的诺言,受尽等待之苦。他盼着她不喝,又怕她受不得这忘川的苦。如果他还有一丝的希望,就是待千年以后,虽然她已不记得他,但他依旧能找到她。
“痴儿。”花白胡子仙人和一个手持鲜花的美丽女子站在一起,次第盛开的莲花在他们身旁绽放出一个耀眼的光环。
“你已在这忘川里将近千年,仍然没有忘怀吗?”女子问。
“我既选择入忘川,又怎会舍得忘怀?”
“痴儿。”持花女缓缓叹息。
“我乃花灵,住于冥界。见你执迷不悟,宁愿忍受这千年等待之苦终不愿释怀。受佛祖之命前来度化你。倘你肯放下前尘事,便能与你爱的人再续一段缘份,你愿意麽?”
“我愿意。”他想也没想答道。
“痴儿。”
花灵再一次叹息,然后兰花指轻轻一翻,他已站在岸上,面前是一碗孟婆汤。
“既然如此,喝下这碗孟婆汤吧!”
他有点犹豫。假如终究是忘记,他的等待算什么?
“我若喝下这孟婆汤,忘却了前尘事,又如何能再找得到她?”他问。
“有情水下种,因地果还生。无情亦无种,无性亦无生。既然你已为她守候千年,在你不灭的情的指引下,定能找得到她。所谓前因得后果,你若心中有她,纵使茫茫人海,自然会再相见。”花灵回答道。
听罢,他不再犹豫,将那忘情水一饮而尽。
随后,花灵再一次翻了翻兰花指,他已经像一抹青烟,不知去向。
白胡子仙人看着他消失的地方,依旧微笑着,他摸了摸胡子,说道:
“花灵仙子,佛祖当真要他再续这一段未了的缘麽?”
“佛祖自有佛祖的道理,这是对他的度化。至于这最后的缘分是否能圆满,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。”
说罢,花灵仙子周身的光芒越来越亮,直至最后化作一团光晕,消失不见。
花白胡子仙人站在原地,微笑着轻声念道:
世界无边尘扰扰,
众生无数业茫茫,
爱河无底浪滔天,
是故我名无尽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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