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了天桥,施言一边拿出大哥大,一边按号码,他不可能进去一层层找,只有电话联系。不过脚下向车无限接近,他按出发射键也到了车前,只是随手的一个无谓动作拉拉车门,车门被拉开了!施言弯腰,与后排上的父亲四目相对,另外一双眼睛也吃惊地看着他,只是这双眼睛属于一位女孩子。叫她女孩,因为她看起来与施言年纪相若。
六只眼睛呈现的可不单纯是六种情绪,有惊愕、疑惑、困窘……三个人都有的不自然。还是施言先出声喊爸,态度平静,表情正常,眼底的疑问也回收。
&ldo;我来北京办事,正想去找您【2】,看见您的车了。&rdo;
&ldo;哦,这是我们宾馆的服务员,中午会议结束会餐了,我出来给你们买买东西,她搭一下便车回家。&rdo;
&ldo;爸,吃饭了吗?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?&rdo;
施言正问着,他父亲的司机走了过来,看见施言,惊得都停下了脚步,一双眼睛看看施言又看看施言父亲,如果形容他的表情,刚才三位加起来都不如他的精彩,那就是笑得惊魂--既要给施言笑容,又分明见鬼了的惊魂未定样。
施言打招呼用微笑安抚他,刘哥跟他父亲多少年了,本来父亲都打算提拔他为车队队长,不要再风尘仆仆陪父亲上现场,跑出差。但是刘哥说不急,还开得动,愿意和父亲再跑几年。施言因此一直对刘哥非常友善,也知道他虽然没有专长,没有学历,也是和父亲走得较近的心腹。
施言没有提自己开车,上了父亲的车,刘哥坐在驾驶位上倒车出来回身问那女孩:&ldo;你去哪?&rdo; 女孩愣了一下,犹犹豫豫地说了一个商场的名字。女孩一说话,施言心里一动,回头问父亲:&ldo;爸,您这几天都是吃会务组的饭吧?还行吗?&rdo;
&ldo;自助餐形式的,什么口味都兼顾了,还不错。有外宾,所以有提供西餐,带血的牛排。你刘哥试了还说好吃,你想吃晚上也在这吃。&rdo;施言父亲和平日对待他一样放松,和颜悦色。
施言又说了几句菜色菜味:&ldo;您天天吃说不定刘哥都吃腻了,晚上要不出来吃吧?&rdo;他顺便地对女孩说:&ldo;你也一起吃完再走吧?&rdo;
很漫不经心的眼光只是礼貌对视一下就回到父亲这里,施言眼角余光注意到女孩看了一眼父亲,然后连忙拒绝:&ldo;谢谢,我不去了,回家还有事。&rdo;
施言明白了,刚才女孩第一次开口,他还无法确认,现在听得清清楚楚她讲一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话,那是他们家乡话。车流不息,匆匆而过的街景中&ldo;雪亮眼镜&rdo;的大灯箱映得施言心中一片雪亮。这个女孩确实是搭车的,只是她从家里就搭上了父亲的车进京,当然也会搭父亲的车回去。
那天牟维新的电话叫走了施言,他最终没有和父亲一起晚餐,而父亲第二日就返家了,据母亲后来提起父亲本来应该和施言一样是星期日回家,结果会议日程提前结束了。家里还是三天一小闹,五天一大闹,施言和父亲之间也和从前一样亲密的父子关系,施言从来就没有提起过北京那天,就好象不曾发生一样。
星期六的傍晚,黑诺走出中法大楼想到明天的休息不由也是脚步轻松。吃好饭又该去给唐朝的屋子开开窗,换换气了。在楼下的时候黑诺无意间仰头看那扇窗,有什么不对?他又看看左右,呵,唐朝的窗户和别人的一样开着的。黑诺飞步往楼上跑(传达室老大爷都认识他的),门开着。
唐朝听见脚步声回头,然后立即扑过来就是一个热情大拥抱:&ldo;惊喜吧!我给你的惊喜大不大?&rdo;
黑诺高兴地笑斥:&ldo;你还知道回来?开学都快两个月了,你等着考试挂灯笼吧。&rdo;
&ldo;挂灯笼做什么?我又不想娶那厉害巫婆(教授)?&rdo;唐朝对中国文化再了解,也是最广义最明面的东西,名扬海内外的《大红灯笼高高挂》让唐朝对灯笼的认识就是嫁娶、睡觉。他还无法领悟山沟沟里的衍生含义。黑诺在乡村改造的时候,学校凡是考试不及格的科目都是红笔写成绩单,半大的孩子们就把这些要带来大人喝骂的红色称为&ldo;红灯笼&rdo;。后来连老师们也引用这诙谐,发成绩单的时候经常幽上那么一句:&ldo;给你n盏红灯笼回家过年。&rdo;
复杂的典故就不讲了,黑诺看唐朝头发都半干,明显洗过澡的样子:&ldo;你今天回来的?想给我惊喜?那你自己受累吧,你早说我也给你晒晒被子,现在你只好睡灰尘里了。&rdo; 唐朝发出贼笑,黑诺被他笑得悚然。
&ldo;我昨天晚上就到北京了,今天早上飞过来的,灰尘擦了,被子晒了,你闻还有干干的阳光味呢。我是要给你个大惊喜。&rdo;
唐朝身材比较壮,看起来是大块头,所以黑诺以为他说的大惊喜就是空降下来的他自己,也没有继续问。转着身看房间,似乎唐朝有充分时间好好打扫过了,干净整齐,符合入住水准。
&ldo;你怎么不问我大惊喜?&rdo;唐朝憋不住了。
&ldo;什么?&rdo;黑诺看见唐朝就跟在他身后转,一副等他开口的样子,略一想露出惊讶表情:&ldo;还有?你不会告诉我你找到一见钟情结婚了吧?&rdo;
黑诺是故意整蛊唐朝呢,他成为唐朝家教以后,俩人性格虽然是截然不同,但是相处得很愉快。唐朝特别爱听黑诺上课,黑诺也觉得唐朝和想象中的资本主义国家的资产阶级不一样。唐朝热情、开朗,最让黑诺欣赏他的是一颗慈善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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