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夜,路迁安没合眼。
但不只是他,没有任何人能合上双眼。
也并非众人无法合上双眼,而是石海山坚定而决绝身影不断在他们眼前浮现。
可石海山已经死了,他的身影又怎么会真的出现?
过去一个月里,他的身影早已烙印在众人心间……
路迁安侧躺着,泪水不断地自他的眼角滑落,他心中反复地想,默默地念。
“你只是临时选出来的队长,又何必为了我们牺牲你自己呢?加入他们,成为他们,明明才是你最好的选择……”
“你走得那么坚定,眼中没有一丝犹豫,可为什么又笑得那么轻佻猥琐?那么放纵不羁?”
“你叮嘱我要‘好好活着’,可你最后又以如此决然的姿态离去,我究竟是该乖乖听从你的话语,还是该紧紧跟随你的步伐,一同离去?”
“你,人民子弟兵,你是不错。可人民不顾你的曾经,要用你闪耀的荣光,要用你淋漓的鲜血,来填饱他们饥饿的皮囊,无论什么代价,他们毫无在意……”
“至于我,仅仅只是望着你嘴唇嗡动,甚至不能听清你的遗音,无能为力……”
……
日照高头,临近中午,众人才陆续起身。
园区众人先是齐心协力,将倒下的北正门扶起。至于中间无法合拢的空隙,也被大家用各种各样的杂物给堵上。
随后,所有人便都陷入了迷茫,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。
也不知是谁带的头,大家茫然失措地来到了北二楼大厅,聚在那里,或坐或躺。
这里跟以往一样宽敞。
只是,在少了一个人后,更显宽敞。
“我想……我们现在应该再选一个‘领导人’。”望着沮丧的众人,花晓东率先打破沉默。
然而,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他。
望着一言不发的众人,他突然变得很激动:
“这是灾后!灾后!”
“没人想死!但我们都会死的!”
“我知道大家都很伤心!但我们要尽快振作起来!”
但依旧没有任何人回应他。最后,他也沉默了,他无力地坐在远处的沙发上。
半晌过后。林国皓站起身来,他走向远处的花晓东,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说道:
“我们明白你的意思,但我们还是先吃午饭吧,好吗?”
说完,林国皓便朝着食堂走去。
林国皓这一转身,其余人也是纷纷起身跟随。
唯有路迁安还留在原地。
“迁安,走吧……去吃点吧……”庄嘉欣回头,看到路迁安没动,便走上前去拉了拉他的手。
“我不饿,你先去吧……”路迁安把她的手撇开,侧过身去,呆呆地望着北正门。
庄嘉欣没有在意,想再次拉起他甩开的手。
此时,林桨军也回过了头,庄嘉欣转头与他对视。林桨军朝庄嘉欣摇了摇头,示意她不用理会路迁安。
众人走后,空荡的北二楼大厅显得有些寂寥,路迁安不知道该想什么,不自觉地开始胡思乱想。
他回忆着自太阳风暴袭击地球之后的一切。
他想起自己在家饿得两眼发昏,还要被房东齐叔恒恶意加租,想起去桂聚商城的一路胆战心惊,想起在黑暗寂静的二楼绝望的怒吼哭泣,想起与林桨军的相遇与并肩,想起张森毫的悲惨一生……
突然,路迁安坐起身来。
他明白了,他终于明白了!
路迁安开始笑了。
起初那笑声还带着几分压抑,渐渐地越来越大,最后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。
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,听起来却充满了悲凉与绝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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